“啊——这，这，玲娜呀！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呀！别哭别哭，都大姑娘了……”母亲惊了一下，面对这突然的一幕，心寒意冷。李虎民也开始焦急起地踱开步子了，口口声声地哀叹。“好女儿，刚到家，这么远的路回来，就这样，你妈的心怎么放得下呢……”母亲跟着眼泪溢了出来，想来女儿一定受了什么极大的委屈，为什么突然回家，又不逢节，也不过年，连通知一声也没有，一定出了大问题，要么岂会从几千里的远路上回来呢？母亲又问了一遍，女儿仍不回答。李虎民走到院子去了。他已经等急了，仍然听到女儿抽泣着，从嘴里出仅能使她母亲听见的声音。好久……好久……空荡荡的新房子里似乎弥漫着残花败月的冷气。灯光透过中房的门帘，在漆黑的院子里铺了一道光路。李虎民先去他母亲家了，要去向客人李效政问候问候，他心里想着。“五叔回来了！”这是一贯的问候语。“噢！坐吧！”李效政说话声音依然很洪亮，只是略微带上了一点嘶哑的声音。李效政吸了一口烟，又灭了烟头，扔掉了，站在一边对侄子李虎民继续说：“虎民，这次我回来的很突然，也没有来得及告诉你女儿，你知道为什么吗？”他稍微停了一下，仍看着坐在凳子上的李虎民，又接着说：“告诉你吧！这一次，我是专门送你女儿回家的，把你女儿亲自送回家来，亲自交给你的手中。再没有什么事，明天，我就走，也不麻烦你们”。大窑洞里鸦雀无声，好像是思索人的眼睛。李虎民脑子更是糊涂起来，充满了矛盾，一句话不说。听五叔又说话了，不是对着虎民，而且对着正坐在炕沿上的嫂子大声说：“我说这个玲娜，在外面这么几天，已经了不起了，什么都由着她做，她不满意，竟然敢骗着我们，去做不想让我们知道的事，这次我把她送回来了。我想了想，不这么做，你说怎么办，只有这么做了，不然我没法交代呀！到时候，我怎么向她爸，她妈交差呢？那不是我的失职吗，不是我不配当他的爷爷嘛！所以。我把她送回来了，要亲手交给她的父母亲，然后，我就走！”李效政一直是站着的，从来他都先不愿意坐炕的，也许是因为他太肥，弯不下腰来，也许他对那土炕感到不习惯。他说着、走动着，直到困的时候，才自愿坐在凳子上一小会儿。“噢！我听着哩，咱女儿还年龄小，农村里娃娃，在城市不懂事，不知道犯了什么错，你说出来，把她骂一顿，叫她再别犯。听你的话就行了嘛！”这位70岁的老嫂子一直瞅着她的军官弟弟替孙女说话。“嘿嘿”李效政笑了一下，又马上低下头来，并没有回答嫂子，转过身来又对李虎民说：“虎民，是什么原因，你去问你儿，不信，你现在就去问？我还没有走，已经是20多岁的大女儿了。”李效政尴尬地退出了窑门。经过弯弯曲曲的坡路，李虎民很快就到自己的家门口了，听见大门响声，李爱琴忙劝女儿，别哭了，并给女儿擦了擦眼泪，不知是谁来了，是否还有玲娜的五爷呢？娘母二人呆着。李虎民虽然一向脾气急躁，火易如反拳，这次他并没有火冒千丈，而是回到院子，马上减慢了步子，轻轻地揭开房的门帘，小心地踏进门槛去，给肖爱琴使了一个眼色。肖爱琴被李虎民叫到了东房里并轻轻地问：“女儿给你说什么了没有？”“她不肯，只是哭，我怎么也劝不住她，她一定很委屈了。”“唉！去吧！”李虎民说道，心更加复杂了，哪里还有心思去再见五叔呢？多少年了，从1983年到现在……他不住地踱着步。夜，已经很深了，这家院子里的两盏灯一直亮着，好像欲以群星竞比光亮似的。李玲娜偎依在母亲的身边，讲起了她八年来的城市生活：1983年到1988年这五年里，一直哄孩子，直到把孩子送到幼儿园去，并且能够独立做些事的时候，我每天的任务就是给孩子分三次喂奶吃，每天洗一次衣服，洗完以后，还要下楼去院子晒干，往往洗一次衣服就来回五六趟，不光是小孩的衣服，我叔呀、婶婶呀，他们一回来就脱掉衣服向旁边一摔，喊我帮他洗一下。往往一件衣服两天就洗一次，我就边照顾孩子边洗衣服，出门前得把孩子放在安全的地方，稍不留心，他就哭个不停，就得不住地哄他玩才行，只有在孩子睡着了的时候，就赶紧做饭，一大家子下班以后就要吃饭，不像咱们老家只是两顿饭。讲到这里，李玲娜鼻子一酸哭开了。母亲劝她，她又接着说：”地板有点脏，或者孩子醒来时一哭，他们就个个脸色不好……我感到自己下贱极了……但是，我一想，好不容易从老家赶来，远天远地的，就忍着性子继续干下去，吃过饭他们就回卧室睡觉去了，我又得洗碗洗锅，整理清扫房子……我有时候感到非常痛苦，尤其是他们都上班后，孩子哭开的时候，我就放声大哭，十个后悔不该来城市，不该来到五爷的家里活受罪，整天就像个机器人一样在房子里忙个不停，没睡过一次好觉，到晚上我叔和我婶就说我跟孩子很开心，便把孩子交给我，从没一个晚上好好睡过……五奶现我太累了，就帮我干这干那，到了星期天，大人们都去逛街了，所以不必要做饭，家里只剩下五奶一个人，她才让我带孩子去公园玩玩，在外面转一转，总算每月才有一次机会出去，但是只有孩子大了的时候才那样，五年时间我很少有机会出去……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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